當然扛椅子是一件辛苦的事。以前我喜歡辦街頭音樂會,總覺得花蓮這樣親近自然又有人情的地方,應該是一個有音樂的地方,又因舉辦青少年活動,經常要街頭貼海報,經常尋找可以貼海報的地方,以及願意幫忙張貼海報的店家、人家,走路間總會聽到這家飄出音樂聲、難得那家有人歌唱,遂開始邀約練習者舉行草地、街頭各種音樂會,一年半竟然辦了52場。
這些音樂會是要讓城市生活中能有音樂,讓自己的小孩、自己故鄉的音樂工作者的音樂能被故鄉人聽到、讚揚與分享,因此舉行的地方經常是住家附近的公園、沒落的老街、海邊公園或任何可以讓人駐足的地方──當然這些地方經常是沒有座椅、舞台、音響甚至插頭,一切等依賴大家的幫忙,從接電、背椅子、扛音響、架麥克風。我總是有辦法帶著花蓮的青少年做這些事,或從店家借電,勸說店家為大家做些服務。
椅子總是用嘴巴準備,「今天下午三點,中琉公園舉行草地音樂會,請大家來參加。記得帶椅子喲。」陳永興和他的太太是感性的人,知道我在辦音樂會,經常扛椅子。有一天打電話給我,送給我一批輕便的椅子。這是走江湖般的椅子,街頭音樂會的基本款,認識花蓮的街頭讀書會也可以用。
椅子會帶來音響,你相信嗎?每次音樂會總要向音響行租音響,比較大聲,每次一千元,自己搬、自己架。老闆路過看到了街頭音樂會,我第二次去租,花蓮的老闆跟我說就付這一次吧,音響送給你,不用再拿回來了。
後來音樂會、跨年演唱會、青年的跨年舞會,花蓮的音響公司每次只收三萬元工本費,哈哈!連創花蓮紀錄的LA當紅時的音樂會,整場體育館的音樂會也是三萬元。真是公民運動。
這家公司叫雷譜,老闆咬檳榔,老婆是一位美女鋼琴家。有一天他跟我說,有一套YAMAHA音響、雙喇叭、八軌道混音主機,分期每月五千元,十萬元。就這樣他讓給我一套28萬元的音響,我大概分兩年付錢給他,從此我們在花蓮孩子王的地位遠遠超過任何團體,救國團早就被我們拋在老遠老遠。
後來,我受市長之託向林務局認養鬼屋──山林管理所,開始整理菁華林苑。這處廢棄的老房子如今是花蓮重要的古蹟,雖然位於花蓮市核心,緊鄰花女,卻因為荒煙蔓草多年傳出鬧鬼。
我從割草砍雜樹開始,清理出花蓮的祕密基地。經過許多人的努力,兩千多人次義工的投入,這個幽靜的管理所與草地顯露出來,許多人驚嘆、讚美前來散步,聽音樂會、豐川書院的演講,還有草地上的餐會。要開幕了,我想該要有椅子給人坐。
我遂發起大家捐椅子,椅子由安德啟智中心木工房的庇護工廠製作,每套公園椅六千元。啟智中心可以有收入,公園可以有椅子。捐贈者必須同時捐贈一個故事,讓椅子有故事。開幕時邀請了單國璽樞機主教舉行祝福彌撒,哈哈!這些都是我自力進行,因此長官其次,心裡想要帶領花蓮人尊敬的人第一。
山林管理所位於主教公署、松園別館美崙溪河的對岸。樞機主教任職花蓮教區11年多,日日望著這片廢棄的草地。如今整理乾淨清爽,我遂邀請樞機主教返回花蓮為我們福證。在樹下,樞機主教以基督教孫李連牧師娘的故事,捐贈的一張椅子,感謝孫李連牧師娘為花蓮開創的婦女習藝所、未婚媽媽之家、芥菜種會等等事蹟。
山林管理所有六張公園椅,紀念了花蓮六件事。多年後我開始了慶修院的工作,每天割草、掃地、擦佛堂地板,然後誦經。清晨陽光灑進佛堂,真是值得共享的人間美好。
我因為救災遠赴台東,看到鄭漢文校長在新興國小協助原住民生活,用學校倒下的樹做成長椅,遂認捐的多張長椅。兩張彎月型的椅子就放在草地上給人休憩,成了慶修院的美麗景致。椅子有名字,一張叫瞋恚、一張叫愚痴,哈哈!這兩個常常與人相隨。
來台北八年了,由眾人來,送到災區的椅子恐怕早已經上千了。謝謝大家一起送出這麼多椅子給人坐,讓人幸福、給人休息。
辦公室的小房間正對著杭州南路的都更公園,每天鄭媽媽都和兒子在那裡約會。兒子上班前會騎著摩托車先繞過來看媽媽,同時把準備好的早餐、午餐送過來。媽媽老了,可是每天早上都很精神,拄著洋傘、雨傘日日從家裡走來巷口的路邊等兒子。我經常在窗邊看到早上七點半母子兩個相見,站著絮絮說話半個小時,兒子才騎車離去。
媽媽體念兒子,兒子孝敬媽媽。真是台北的美景,讓我興起孝順母親的意念。我想為他們設一張椅子。由誰來完成呢?
黃榮墩
公益組織發起人。有人用筆寫日記,有人用歲月寫日記,而黃榮墩的周記則是與「好人幫」的志工們所寫成的。他們走遍台灣大鄉小鎮、偏鄉部落,用充滿創意的「好」點子揪團行動,寫就一篇篇島嶼最溫暖、動人的真實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