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家逐雲與作品〈迷霧森林系列二 - 探索〉。
〈迷霧森林系列一 - 遠望〉
這天細雨霏霏,來到台北內湖的333畫廊一樓展間,迎面看到這幅畫作,畫布上的狗群背對著我們這些不請自來的人類。「牠們為什麼一直看著那邊?那邊是有什麼?」據說動物眼睛看到的顏色和輪廓能見度都和人類不同,畫家逐雲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追隨著牠們,彷彿她筆下畫的不是狗,而是人。
追逐白雲這樣自由自在
因鍾情於大師吳昌碩刻的一方印「狂心未歇」,以及懷素《自敘帖》的狂草書法,逐雲為這次展覽取了相同名字。「狂」就是不按照世俗規範,不受既往所學框架約束而能自由灑脫的創作,也與她近年大病初癒後的心境相吻合。
2017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怪病,每天24小時不停地疼痛莫名,逐雲感覺自己全身上下插滿了刀,痛到吃飯都沒辦法彎下去,筷子幾乎拿不動。她四處求醫找不出原因,不僅無法作畫、創作陶藝和彈古琴,「那時候真的痛到生無可戀,但是我連拿一塊豆腐撞死的力氣都沒有了。」
後來在一次偶然機緣下接觸到《金剛經》,她起先囫圇吞棗,死記硬背,閱讀南懷瑾寫的《金剛經說甚麼》才豁然開朗。《金剛經》中所說的「應無所住」,打破她所有關於人生和創作上的疑問,生病以前看待自己的作品怎樣都不滿意,她的標準是她心目中那些難以企及的藝術大師。
「其實『應無所住』是順應你的心,不糾結在某一個事物的點上面。在創作上,不用糾結在你喜歡的某個人的樣式上,或者是我一定要做出什麼樣的作品。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自己的內心,這就是我想要的作品,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。」
逐雲作品〈狂奔〉
動物的靈魂跟我們是一樣的
大學畢業後,逐雲曾跟隨陶藝家田承泰在三芝學習灰釉陶藝,由於喜歡古琴音樂,也於黃勤心老師門下習琴。剛開始獨立築窯創作,田老師鼓勵她走出自己的路,於是選用瓦斯窯以便燒製汝窯。窯爐的烈火燒到1000度C高溫時,會熱力四射發出轟鳴聲響。記得她第一次燒窯那天,父親馬上就去買幾罐滅火器以防萬一。
有一次是她燒窯到一半,煙囪的蓋子生鏽燒到斷掉,掉下來直接蓋住煙囪。當時沒察覺到異狀,她只覺得窯開始「呼吸困難」,打開窯孔一檢查之下,火舌噴出了嚇人的老長,內部已經呈現壓力鍋狀態。一整窯花了兩三個月心血的作品,就這樣燒沒了。
烈火高溫炙燒下,幻化為溫潤質樸的陶器,讓世人為之驚豔。病癒重生後,逐雲雖不減對陶藝的熱情,卻不大能搬重物,創作均以小件為主。她從小就因興趣自學書法和繪畫,家裡藝術類藏書亦頗豐,經常臨摹徐悲鴻的作品,繪馬畫貓。「因為從小看這些國畫長大,畫家筆下的大山大水,然後都把人縮到很小,因為人要敬仰這個天地,人只是寄存於天地之間。我很喜歡去看那些小小的人,拿放大鏡看他們在涼亭裡做什麼。」後來她在朋友鼓勵下,逐漸開始有了創作大型畫作的念頭。
廣袤的山間生活,終日與雞鴨貓狗相伴,亦給了逐雲源源不斷的靈感和素材。她的創作一直專注於動物和自然主題,第一個原因,當然是她喜歡貓狗等小動物;第二,她覺得人類應當要尊重動物與自然,「牠們的靈魂跟我們是一樣的,只有外型不一樣。」逐雲畫筆可以精準捕捉到狗兒一躍而起,那個瞬間爆發力著實深具感染性,彷彿可以輕易攫取動物靈魂進入畫中。
「畫畫對我來說真的是蠻快樂的事情,隨心所欲愛畫什麼就畫什麼,完全沒有心理負擔。」問她可曾有過靈感枯竭的瓶頸時期?「沒有!」她篤定地說,「只是我的動作會跟不上我的靈感,但我都會寫下來,所以我的清單上還有很多東西沒完成。」
不同媒材創作出相同感動
從以前做陶、製釉藥開始,逐雲就一直跟各種礦物原料打交道,什麼物質在特定溫度、壓力、酸鹼度之下會形成什麼材質表面,什麼金屬元素在不同成分中可以呈現什麼顏色,所有細節她都了然於胸。後來開始玩礦石,她在顯微鏡下觀看礦石內部的肌理與色澤時,被這些色彩迷住了,它們美得像一幅畫,光是一種礦石,就可以畫出一整個系列作品。
這個發現令逐雲十分激動而躍躍欲試,她過去從山畫到岩石、再精細到礦石結構,一花一世界,一沙一天堂,「礦石意象」系列作品於焉誕生。比肉眼看到的寶石還要美上百倍的抽象畫作,紅寶石火彩四射,紫色系舒俱來石神祕華麗,相對於主題明確的具象畫,由於礦石細節很多,每次賞畫都可以觀察到不同的部分,感覺更適合作為室內設計的一分子。「我沒有什麼批判性。我首先是追求美,可以讓人從藝術品上面得到心靈平靜或快樂,又或者是療癒,就是做為一個藝術家可以有的貢獻吧。」
由於很少人畫跟水晶相關的作品,逐雲曾經接過一個很有趣的訂製畫案子,對方要她畫出一個夢境,「他說在夢境中,自己的前世是水晶的靈魂,所以他想跟我訂製自己的夢境。」很少聽到有人的前世是石頭,對方形容的夢境太過抽象,逐雲再三反覆修改,幾乎是改到整幅重畫的地步,直到對方滿意為止。
從畫寫實的動物和樹石,及至畫抽象的礦石肌理,逐雲這幾年也陸續發表了繪本、電腦繪圖創作與Line貼圖,所有繪本收入悉數捐給罕見疾病基金會,藉以報答病中不吝對她伸出溫暖的一雙雙手。創作領域多元也曾令她糾結,究竟自己的定位在哪裡?「後來我想通了,其實這些都是我想做的事情,沒有必要把自己侷限在繪本作家或是其他角色上。我就是做我最想要做的東西,然後我要先能感動我自己,這些作品才有辦法去感動別人。」
逐雲作品〈凝視遠方蒼茫〉
「狂心未歇」逐雲創作個展
■展覽日期|Exhibition Date
2022.11.05(週六)~2022.11.26(週六)
11:00~19:00(每週日、一休館)
■展覽地點|Venue
333Gallery(台北市內湖區新湖二路130號)
官網:https://333-gallery.com/
IG:https://www.instagram.com/333gallery.tw/
逐雲創作個展現場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