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框的靈魂　林美伸

 

另一件日本藝術家名和晃平的《王座》（Throne），端坐在台北333畫廊二樓展間，也是林美伸新近購得的收藏，作品其上鑲嵌金箔，燦亮得令人難以逼視，2018年曾在羅浮宮的玻璃金字塔展出，金色王座飄浮於金字塔中心，夕陽給金字塔鍍上了一層金邊。金字塔和王座都是權力象徵，過去傲慢的獨裁者妄想成為神，左右人類文明，生死予奪，未來的資訊科技與人工智慧在網路彼端虎視眈眈，它們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新神嗎？

 

 

曖昧與模糊醞釀的吸引力

「當初第一次看到〈王座〉，我覺得很像廟裡面的八家將。」林美伸最早看到名和晃平另一件作品就很喜歡，那年他才二十出頭，陪同母親到巴塞爾藝術展（Art Basel）參觀，深受一頭鹿的標本所吸引，它被一層閃爍剔透的圓珠包裹，彷彿披上光之外殼。當時林美伸和母親經過一番討論，最終沒有購入。而事實證明他的眼光獨到且精準，PixCell系列中的「鹿」是名和晃平最著稱的作品。

「小學二、三年級，我就可以去聽修復師演講，一坐下來就是三、四個小時不動。」後來日本動漫、電玩熱潮崛起，林美伸從13歲起便開始關注奈良美智，其時「大眼娃娃」尚未走紅，村上隆也才剛上拍。當年還掀起一陣討論：什麼是當代藝術？奈良美智是插畫家或藝術家？村上隆作品究竟是藝術還是動漫呢？

「我就喜歡這種比較模糊曖昧的東西。現在大家都覺得它們是藝術品，但在當時確實很多人抱持懷疑態度。我喜歡這種感覺。」當年他掏出自己零用錢，用幾萬塊買下人生第一件收藏：奈良美智的版畫，現在價值應該飆漲到40、50萬元了。

上高中以後，林美伸的父母每年會撥出一筆收藏預算，讓他陪同前去畫展，從中挑選幾張他中意的作品收購，先從成為藏家開始訓練小孩的投資眼光，後續長期追蹤畫作漲幅、知名度是否水漲船高。買畫過程中，父母輩觀念難免和子女意見相左，林美伸坦率地說：「一定會有意見啦，但是我會去說服他們：我為什麼會覺得這件作品好？然後我可能要做功課。」

 

 

拍賣場上的心理學

從中央美院畢業後，系出霧峰林家的林美伸加入家族藝術拍賣公司「景薰樓」，除了是景薰樓董事外，亦是執行拍賣的拍賣官，「第一次拍賣時，記得我打領結、穿絲瓜領西裝，上面紋有龍的刺繡，然後很緊張。」打扮得過於隆重，讓台下認識多年的長輩忍不住調侃：「你是要來結婚嗎？」

在一槌值千金的拍賣場上，台上的林美伸會觀察到人與人之間有趣的互動，「你在電視上看到，或者在人家口中聽到的這個人，他在收藏的過程中，會有自己獨特的樣貌。可能他是一個阿伯，買的東西卻是可愛的，或者是年輕人，他也會收藏水墨，不見得是你從外面聽說或是從外表了解的他。」

買家在出價時通常會有一個心中的價碼，但是如果競投人跟你的想法一致，你要怎麼去出價，怎麼去喊價？甚至可能跟你一起搶拍的人，對方是認識的人，你是否要讓給他？有一次林美伸的父母在拍知名畫家的畫作，碰巧好友也屬意這幅作品，父母最終決定不再出價。林美伸笑說：「這就是一場心理戰。」

 

小孩是最好的畫家

一路下來跟林美伸聊藝術相關的事，從不會令人失望，他擅長打破藝術的嚴肅面，使藝術更為平易近人。有記憶以來，林美伸的童年幾乎圍繞著藝術打轉。其他人的童年回憶是寶庫，林美伸兒時房間就是貨真價實的寶庫，牆上掛著西班牙超現實主義大師米羅的畫作真跡。林美伸三、四歲就喜歡塗鴉畫畫，特別是抽象畫，小時候長輩們都暱稱他是「米羅II」，「有些人覺得畫畫應該要很寫實，但在我眼裡不是。」

「很多藝術家畫的東西已經被社會給框架。藝術的本質是什麼？是不被框架它才能突破，所以我們在追求那個突破。從孩子身上學習，你才有辦法突破。」在林美伸眼中，藝術本應沒有框架，「所以小朋友的作品最有水準，它是沒有被干擾的東西，很純粹啊。舉例他畫個黑色的太陽，你說為什麼要畫黑色？他可以直觀的告訴你，他覺得是黑色，啊不然勒？」

2019年，林美伸以自己的名字創辦「美伸學」藝術育療機構，主要為學童、一般成年人與銀髮族設計規劃一系列藝術育療的專業課程，後來因疫情嚴峻而改成線上教學。隔年他獨自出資接班父母的333畫廊，親身領軍台灣北中南的畫廊團隊，事業版圖從原有的藝術拍賣拓展至育療及畫廊產業。

 

 

每天都活得很藝術

創業初期，林美伸每天要花大量時間去經營畫廊、銜接父母的人脈，雖然跟父母同屬一個藝術產業範疇，員工薪水靠自己發，難免辛苦。林美伸從還沒開公司到開公司的心境體驗，很難三言兩語道盡。「我都睡不飽。」很重視睡眠的他，不禁苦笑了一下。

每天一睜開眼就被藝術包圍的生活，實非常人所想像的浪漫。尤其年底活動特別多，某天半夜12點，跟林美伸通上話，他正在加班處理工作，隔天一大早已約好去拜訪藏家，「我要想畫廊要做什麼？下一個藝術家要做什麼？這些都已經圍繞在我的生活。還有公司要拍賣的東西，我明天要買的收藏，這些都是藝術啊。」

「原本我父母不想要我做藝術，他們覺得當藏家就很好。比起開畫廊服務別人，被別人服務比較好。」一開始林美伸大學念醫學系，也是回應父母殷切的期望，後來大二才改念藝術，回歸從小耳濡目染的藝術懷抱。

而他相差10歲的哥哥林帛亨是台灣知名職業賽車手，兄弟倆一個興趣是藝術，一個是賽車，天差地遠。林美伸一提到「車神」兄長，崇拜之情溢於言表，「我哥哥喜歡賽車，因為我爸當初有開一家汽車公司。我出生的時候，剛好是我母親在做藝術的時候。而我哥出生的時候，剛好是在我爸做車子的時候。我相信我哥應該是在那段時間得到很多養分，就像我在藝術也得到很多養分。」

林美伸的家族是收藏背景出身，他經營公司理念也迥異於其他畫廊，盡可能挑選自己喜歡的藝術家做展覽。他喜歡高彩度扁平的藝術品，歷年收藏的村上隆、奈良美智皆是日本前衛藝團「超扁平」（Superflat）成員，「扁平的意思就是比較平面，沒有景深，從小我就很喜歡這個東西，你問我為什麼？不知道，我就很直觀的覺得很漂亮。很多人都在問要怎麼欣賞藝術？其實很簡單，回歸自己認同的美就好了。」

 

林美伸（Maxim）

景薰樓拍賣公司董事暨拍賣執行
社團法人中華民國畫廊協會監事
美伸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
333 Gallery董事長

 

333畫廊 333 Gallery

FB：www.facebook.com/333gallery
IG：333gallery.tw

 

日本藝術家名和晃平的作品《王座》（Throne），曾在巴黎羅浮宮金字塔內展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