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度來到賞鯨漁港，像是永劫回歸裡重複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，如今要再次向北海出發。海象良好、遊人如織，賞鯨船甲板上再度坐滿期待看到鯨魚的遊客。一路航行我們開始看到海豚跟隨，接著是海豚家族飛躍，然後是數個海豚家族圍繞著鯨漁船，船長正用著廣播隆重介紹這些海上的海豚朋友時。忽然一個大水噴上甲板，船身一點點擺動，我緊握扶把，就在我前方不遠處，一隻巨大的鯨魚躍出水面又潛入，完美的鯨魚尾巴就這樣美妙的騰空迴旋、再度沉入海裡。鯨魚實在太巨大，遊人們都忘了歡呼，各種手機、攝影快門聲不斷按下，直至鯨魚潛入，大家才紛紛鼓掌、慶祝眼前一幕。接著又是浩蕩的海豚秀，碧藍海上陽光通透，這艘幸運的賞鯨船載著滿滿的遊客，我夾雜在人群中眼眶濕潤，不知道是因為第三次終於看到的艱難，還是對海洋與鯨魚的敬畏，鯨魚是海上的龍貓，我們都像是搭乘著宮崎駿午夜夜車的小女孩，終於等到了對大自然的驚鴻一瞥。這一次鯨魚就在我眼前躍起又翻身，我感謝冰島大海給了我永生難忘的巨鯨轉身。海是搖晃的，然而再大的起伏，都比不上此際內心的波瀾壯闊。回到岸上，我漫步回民宿，海天遼闊，冰島的海再次成了夜裡的搖籃曲。
冰島冰川——嚮導從冰川上撈了一塊冰來請我們吃，比臉還大的冰頓時成了遊客的拍照入鏡良友。
冰川之旅
清晨天陰陰，微雨中我坐在民宿龍貓亭等著另一間旅行公司的娃娃車，這一次是四十人的遊覽車，我們即將前往即便夏日都還是冰川滿布的冰島冰川原。車行更北，一路車程三小時，導遊是一位盡責的女性在地冰島人蘇菲娜，蘇菲娜有著控管時間的壓力，每到一處她總是匆匆盯著手錶，在大家都順利上車後鬆一口氣，然後比出大拇指給大家讚。雖然是臨時組成的一日行隊伍，或許是因為大巴士的遊覽車空間和導覽女士的帶隊方式，我感到自己還是參加了一個策畫縝密的旅行團，比起之前鮑伯一人自駕的家庭式旅遊，我略略有了搭上軍事紀律隊伍的團隊緊湊感。
我們沿途停靠幾座樹林、小小的野生花園，然後停在一個恍如火星表面的青苔地。蘇菲娜帶著我們在乾旱的岩石間裡看低矮的苔蘚，撥開苔癬裡面是一欉欉的藍色野莓。蘇菲娜拔下野莓讓我們分著吃，莓果芳香吃起來青澀，有種野生的生猛。口裡回味著莓香，我們繼續在雨中向前進。離開雷克雅維克市的冰島，舉目都是荒草苔地，冷冽的氣候讓夏日裡的冰島，也不似歐洲花園般的色彩鮮豔，冰島是帶著森林與草香的極地星球。蘇菲娜說著，「你們遊客可能會覺得我們冰島人很冷漠，臉上總是不苟言笑，那也是真的。因為氣候實在太嚴峻了，尤其冬天更是永夜，沒有太陽的日子冰島人都患上冬日憂鬱症，我們習慣把情緒藏在心裡，得了過度嚴肅的病。」蘇菲娜說的冰島人性格，實在跟我連日來在冰島上感受到的溫暖開朗大相逕庭啊。也許是因為此刻正是冰島歡慶的永晝時節，太陽慷慨地贈送長日，也許因為我是個無傷大雅的遊客，冰島人有了放鬆心情的閒談時刻。然而我亦深信，氣候是如何影響了一個民族的性格與情感。我想起每年巴黎只要到了三月，大家就開始引頸期待，春日的暖陽季節一到，麵包店前臨時擺出的露天座椅就攤上幾個人曬太陽了，即便午後細雨立刻又得將露天座椅收下，大夥也是慶幸這個上午偷得了片刻陽光。陽光無價、陽光有曬無類，陽光也是世間無常的導師。
賞鯨售票亭——因為賞鯨不成功，三度來報到的亭子。
不覺間，冰川終於到了。原來蘇菲娜這麼趕的原因，是因為冰川船開船有時間限制，趕不上就只能擇日再訪了。我們先穿上救生衣登上小舟，三十分鐘後到了大河，再登上大船來到冰川。遠方終年雪山與冰川遙遙相望，冰川中浮現各種晶瑩剔透的冰角，藏在冰角下的是十分之九的體積，我想到鐵達尼號著名的撞冰山，當看到冰山船底早已刮破了大洞。此刻我們在冰川與冰湖間航行，沒有冰山的威脅，但有寒氣逼人。船長隨手鏟了冰川上的冰給我們吃，我吃著冰島冰川的冰，覺得此際晶瑩剔透的冰實在很適合配上台灣的挫冰配料。冰川十分美麗，結冰後的一切都顯得純淨，雖然遙遠，但我很高興自己來到了冰川原，和這群素昧平生的歐洲遊客，一同來冰島吃冰！
回程的天色不知不覺就暗了下來。細雨遮去夕陽，永晝的天也會進入暮色寶藍。在寶藍天空下旅行巴士就停在雷克雅維克市中心，我再度沿著海岸漫步，冰島我還沒離開，就已經開始眷戀天色了。
本文節錄自健行文化《旅行一瞬：捷克、匈牙利、丹麥、冰島的行旅剪影》一書
